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約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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約束

靈修的數量並不多,和普通人的數量相比更是少得可憐,這種數量的巨大差距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。

靈修要比普通人強大太多,所以靈修也被設下了諸多限制。

靈修不能危害到普通人生命,這是規矩,靈修殺害普通人,這是禁忌。

“天下第一仙門”不僅僅是美譽,更是一種責任,一種督查。

“天下第一仙門”是所有仙門宗派的領頭人,若是有靈修犯了規矩,也是由第一仙門下令追殺,捉拿問罪。

規矩是“天下第一仙門”管,而禁忌是天道管。

犯了禁忌的靈修會被天道懲罰,輕則氣運大損,重則修為漸散,禍及同門,更有甚者,直接被一道天雷給活活劈死後所在宗門也隨之沒落。

天道對修士的束縛修士是對普通人的保護,可這份保護,讓一些人過於自大。

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,夢夢下山時很少會暴露自己的修士身份。

夢夢知道南柯冷情,所以她特意強調,靈修不得過分幹涉普通人,更不要做出任何威脅到普通人性命的事。

南柯說他記住了。

當夢夢承諾她會縱容他後,他表現出了一種純粹得有些瘋的好奇心。

最開始,是他一個人去買桃,賣桃的老婦笑著給他挑了兩個好桃,說這孩子生得真俏。彼時,他眉心的那條血痕被抹額遮住,人們不會小聲說他不詳。

南柯拿回桃,給了夢夢,然後,他又去另一邊的老農那兒去買桃,老農見他一個屁大的小孩看著不差錢,揀了兩個瘦桃,最後又塞進去一個,撚撚桿秤,眼珠一轉,要了南柯雙倍價。

後來,南柯又去買了三個不太新鮮的蘋果。

他吃了個好桃,瘦桃,和幹焉的蘋果。

然後,他把剩下的好桃給了夢夢,他抱著兩個瘦桃和兩個幹蘋果回到老農那兒。

他要老農退錢。

老農一聽要退錢,舉著拳頭就開始趕人。

抱著賣相不好的桃與蘋果的小孩兒就站在那兒,說要退錢。

路過的人註意到後,步子放慢,扭頭張望。

見周圍開始聚人,老農脾氣越發暴躁,他幾個大步走來,一把擰起這個小孩,舉著拳頭威脅,“再不走,就把你揍得連你媽都不認識!”

南柯被擰起來,抱著的桃與蘋果掉了出去,砸在地上,軟了,爛了。

周圍人見一個大人欺負小孩,立刻出聲指責,甚至有熱心大漢挺身而出,一把救下小孩,還舉起更大的拳頭,說一個外城人敢這麽欺負小孩,一定要衙門通報城主,將他趕出去,不準再進城!

一看這體格,再一聽這話,方才無比硬氣的老農立刻軟下來,好言好語地道歉。

熱心大漢對著老農嗤哼一聲,擺出一幅好人的笑臉問小孩發生了什麽。

南柯說,他賣給了他不好的桃子與蘋果。

接著,他說出了買桃的價格。

“什麽!”

一聽這價格,再一看地上的兩個爛桃與兩個破蘋果,大漢一把擰起老農,大罵他奸詐,連孩子的錢也好意思騙。

老農叫苦,說這個小孩說謊,他沒收那麽多,說他只賣了桃,那蘋果他雖然也在賣,但是沒有賣給這個小孩兒。

大漢一聽更氣了,擡手作勢要給這個奸人一拳,說小孩子什麽都不懂,這麽會說謊。

老農怕被揍,連忙道歉,說自己豬油蒙了心,馬上就退錢,馬上退。

聽此,大漢才放開那老農,讓他快點退錢給人家孩子。

老農那是敢怒不敢言,客客氣氣地退了錢。

小孩兒接過錢,熱心大漢這才滿意地點頭,周圍人也是一片喝彩。

最後,熱心大漢滿意地離開,姿態神氣,步伐自得,仿若救世成功的大英雄。

熱鬧過了,周圍的人慢慢散了,南柯看了一眼又怨又怕的老農,也離開了。

他拿到的錢,夠抵消他方才買的五個桃和四個蘋果,不新鮮的幹蘋果很便宜。

“師尊”

南柯擡手去牽夢夢的手。

此刻的他像個普通的小孩兒,漂亮的桃花眼裏帶著找到新玩具的新奇與興趣。

夢夢一直都在看著南柯,她看到了他剛剛嘗試的一切。

“如果,當時沒有人站出來,你會自己離開嗎?”

“不會,我會站在那。”

“如果他要打你,你也不會走嗎?”

“不會,他打不死我,我會一直站在那裏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因為,我想看看,大家的反應。”

他仰著漂亮的笑臉,高興地說

“我想看看,什麽時候會有人站出來,我想知道,我需要被打成什麽樣子,周圍的人才會同情我,才會站在我這邊,替我說話。”

“……”

這種嘗試,算壞事嗎?

小孩兒玩心漸起,他期待道

“師尊,我還想試試,試試其他的方法。“

”好。“

夢夢沒有阻止。

”師尊真好!“

南柯歡呼。

現在,她會縱容他。

也是在之後,她愈發意識到,南柯是個很特別的孩子。

第二日,夢夢便帶著南柯離開了這座城。

接下來的路途中,南柯的嘗試五花八門。

他會在地頭蛇欺男霸女時挺身而出,一頓拳打腳踢,趕走放狠話的壞人,他成了大家稱頌的小英雄。

他會等在原地被地頭蛇找上門,他會把這些人狠狠地揍一頓,揍的這些人怕,揍得周圍人都躲開。

於是,沒人再誇他是小英雄,包括一開始他救下的那兩個人。

他也會被地頭蛇找來的人打趴下,地頭蛇則踩著他,笑得猖狂。

於是,周圍人都避得遠遠的,有時會有人站出來,更多的時候大家都快步走開。

他還會挺身而出後不敵對方,被連帶著一起揍,甚至他被揍得更狠。

於是,這個時候,一開始被揍的人,有的會趁機溜走,有的會護著這個小孩。

南柯就像是一個不斷發現了新玩具,新游戲的頑皮小孩,總是想要試試,總是想要看看。

當他跑到她面前,牽住她時,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裏,是滿滿的興味。

被縱容的底氣讓他敞開了自己的好奇心,以一種不尋常的方式去探索著人世間的潛規則。

南柯是特別的,但好在,夢夢還有足夠的時間,慢慢去教他。

只是,他超乎尋常的聰慧經常跑偏。

“猗赫!”

夢夢大喝一聲,順便敲暈了帶她來的青年,放在一邊。

那細長的鎖鏈本是隨著甩出去的慣力抽打在那幫土匪身上,卻是在夢夢出聲時,硬生生地轉了個彎,長鏈抽在了土地上,留下一道又深又狠的痕跡。

月黑風高,陰寒陣陣。

土匪窩裏的大漢們都被打暈了,身上倒是沒有什麽明顯的傷口。只是一個個都被掛了起來,雙手被鎖鏈捆著吊在橫桿上,一排一排,滿滿當當,像極了賣肉商販攤上掛著的一條條鮮豬肉,有肥有瘦,帶皮帶肉。

這樣陰森的環境,這樣離奇的場景,這樣詭異的一幕,真是讓人不知道作何感想。

夢夢吐了幾口氣,平覆心情。

“師尊······”

小少年看到夢夢後,不敢上前,更不敢辯白什麽,低著頭,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。

而比南柯求生欲更強的,是長鏈猗赫。

猗赫在夢夢來了之後就立刻藏到南柯身後,還不停地拱拱南柯的後背,似乎是讓他將它快點收回去。

然而,南柯還沒動作,夢夢出聲了。

“猗赫”

夢夢看向躲在南柯背後小動作不停的長鏈猗赫,開口喚了一聲。

猗赫在被點名後鏈身僵硬,老老實實地立在南柯身邊,鎖鏈的前段低垂著,一幅懺悔模樣。

“把這些人放下來。”

夢夢吩咐。

猗赫聽話極了,夢夢話一落,那被吊著的土匪們都被穩穩當當地放了下去。

似是為了表示自己對夢夢吩咐的極其重視,猗赫在擺放這些被打暈的土匪時也是極其講究。從矮到高,由瘦及胖,鎖鏈猗赫將那些土匪們一排排地擺在地上,滿滿當當,整整齊齊,一個個都是雙手交疊於上腹處,看著甚是安詳。

夢夢這才看向對面的小少年,冷聲道

“南柯,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”

“師尊······”

南柯自然也是聽出了其中的冷意,頭垂得更低了。

“你是想殺了他們嗎”

夢夢一步步走近,帶著些許壓迫。

“我沒想親手去殺他們,師尊說過靈修不能取人性命,我記得--”

南柯也是感覺到師尊在生氣,連忙解釋。

不是親手,同樣可以達到目的。”

夢夢猜到南柯的想法了。

夢夢承認,南柯很聰明,他將這種暧昧的規矩邊界摸得很透,可這個規矩是身為靈修的自我約束,而不是辯白借口。

“······”

南柯低垂著眼,沒有回答。

但是,沈默已經是一種回答了。

夢夢走到了南柯面前,她看著他,開口問

“南柯,為什麽要這麽做?”

只要是夢夢問,南柯就不會說謊。

“他們對師尊存有腌臜心思,他們都該死--”

南柯低著頭,夢夢看不清他眼裏的神色。

“······”

夢夢沒有說話,也沒有表明態度,她伸手,擡起南柯的下巴,這才看清他臉上的神色。

小少年形貌昳麗,相貌生得極好,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。

他薄唇微張,帶著驚訝,似是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突然的動作,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裏是還未來得起收起來的森森冷意。

他在她面前所表現出來的玩心讓他看上去很像個頑皮的孩子,可她知道他的特別,一種,被好奇心掩飾的冷漠······

此刻,黑夜寂靜,晚風微寒,吹得人背脊發涼。

【白天在客棧,還未發生今晚的這些事時,夢夢就註意到了那群人打量他們的眼神,齷齪汙穢,心思一目了然。看周圍人的反應,也知道他們大概是土匪山賊一類的人物。

當時天色快要暗下來了,夢夢沒有因為這些人而改變計劃,所以她住一晚再走,明天一早就離開這座城。

夢夢本應該早早入睡,可是,她想到了南柯。

猶豫了一會兒,夢夢還是去了一趟南柯的房間。

結果,房間裏空無一人。

她猜到南柯的想法了--

夢夢趕緊去找白天裏那群人,她捉到了一個落單的,一問才知道那些人是回到山寨去找兄弟,打算第二天直接將夢夢和南柯搶回去,而這個落單的青年則是下來看著他們的。

無語是真無語,可夢夢還是得趕過去救這些土匪。

南柯估計是在他們回山寨時跟了上去。

希望來得及······】

“南柯”

很多時候,就是這些太聰明的人容易誤入歧途。

她教給了他放縱。

她想,現在,她要約束他了。

“師尊,我知道錯了”

南柯靠近幾步,小心翼翼地開口道

“以後我在動手之前先問師尊,師尊答應了我才做,好不好?”

等了好一會人,完全沒反應,南柯有些急了,上前一步,想要抓住夢夢的手,卻被避開了。

“師尊······”

南柯動作一僵。

“噓—”

夢夢忽然察覺到什麽,往山下方向看了一眼,幾步上前,抱起南柯,一個躍身跳上樹幹,接連躍進,藏身在了一個離土匪寨不近的老樹上。

“師尊”

南柯抱著夢夢的脖子,貼近耳朵,小聲道

“是剿匪的官兵。”

南柯說完,夢夢看了他一眼,對方有些心虛地移開目光。

這段時間是這片地方新官上任,第一把火便是燒了這些攔路虎與地頭蛇。

這個地方較為偏僻,消息滯後,而順著主城南下的夢夢與南柯是提前就知道會有官兵前來。

那邊剿匪的官兵在寨子門口看著那整整齊齊擺著的人,只覺得陰森,古怪,完全摸不著頭腦。

領頭的新官是個膽大的,當做大自然的饋贈,是天助我也。

於是下令綁人,搜查,搗毀。

下面的氣氛緊張,上面也不輕松。

”南柯,我不在乎別人的看法。“

夢夢得承認,南柯很聰明,只是,他得聰慧,時常跑偏。

”可是我在乎!“

南柯憤懣道

”我討厭他們看師尊的眼神,也討厭他們骯臟的想法。“

南柯貼近夢夢,無辜道

”而且,我幫官兵剿匪,還不求回報,我是在做好事。“

這招借刀殺人被他說成了做好事不留名的壯舉。

夢夢不吃南柯的撒嬌那套,面無表情道

”以後做事情想想後果,你最近越來越放肆了,再耍這些小心思,我會讓你回雲頂門面壁思過。“

”哦,我知道了。“

南柯撇撇嘴,懨懨地抱住夢夢的脖子,有氣無力地趴在她身上。

南柯不喜歡面壁,一個人待在裏面那麽長時間,他只想待在師尊身邊。

帶官兵滿足地剿匪離開後,夢夢才抱著南柯從樹上下來。

夢夢打算將人放下,可南柯卻像只八腳魚似的,纏住她,撒嬌道

”師尊,我好困啊,我沒有力氣走路了,你背我回去好不好?“

夢夢:······

夢夢面無表情地盯著這個攪得她到現在還不睡的罪魁禍首。

”好不好嘛,師尊最好了“

小孩兒繼續撒嬌,漂亮的桃花眼是滿滿的期待。

”不好。“

夢夢直接動手,一把撕下這只黏人的八腳魚,毫不留情地扔開。

”師尊“

被扔下的南柯連忙追上去,伸手牽住夢夢,討好道

”我真的知道錯了,我以後做事前一定回認真思考後果,我保證“

“師尊”

“。”

"師尊?”

“······”

“師尊~”

“安靜”

“哦”

南柯小聲應下。

夢夢已經深刻地意識到,帶徒弟,不是件簡單的差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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